棠予

赵馨诚刚上床，被急促的拍门声逼着起来去开门。

周巡进来就往他怀里撞，带着浑身的凉气。

赵馨诚只好抱着他关门：“你大老晚的突然跑来海港干嘛？”

周巡抬头看人，眼睛笑眯眯：“做啊！”冰冷的手指就往赵馨诚睡衣里头塞。

“我操，太冷了。别，等一下，靠，好冷……”赵馨诚缩着身子乱窜着躲避周巡的攻击。

拒绝无效。

第二天周巡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赵馨诚早就去上班了。

周巡又在床上窝了好一会儿才起来。昨天夜里他缠着赵馨诚做了三次，到后面两人都有点筋疲力尽了，最后一次赵馨诚在他体内一成结射♂精就趴他背上睡着了，都没退出来，他也一样，睡一半迷迷糊糊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眼睛都没睁，把赵馨诚给推开，抱着被子又睡过去了。

所以他现在一屁股赵馨诚的东西，他打着呵欠上了个厕所，正准备洗澡，在梳洗台前照了照镜子，然后就愣住了。

两人确定关系后，周巡说为了迅速巩固爱情的小船，必须要多见面，赵馨诚在韩彬走后闹了一点事情，工作又不在状态，局里也让他退出了好几个专案调查项目，于是赵馨诚空出了大把的时间去津港找周巡。

而周巡以前来海港基本上都是公干，不是吃食堂就是一大波人去吃饭，赵馨诚带周巡去过他和韩彬一起开的工作室，还有韩彬的咖啡馆，但都是在外面吃的饭，周巡还真是头一回跑到赵馨诚家里来。

昨天一来两人就在床上厮混了，也没到处参观，现在周巡才发现，这个屋子里充满了韩彬的生活气息。

周巡也没想怪赵馨诚什么的，毕竟自己也还喜欢着关宏峰。昨天揍完关宏宇就给顾局打电话请假，然后开着两个小时的车跑来海港，就是怕自己忍不住去找关宏峰。

一个对自己有感情的关宏峰。这对周巡来说诱惑太大了。

可是他不能去。

他逃命一样地逃到赵馨诚的床上来，他亲吻赵馨诚的脸，敞开身体完全地接纳赵馨诚，他抱着赵馨诚的脑袋，亲吻他的额头，他的嘴，他说：“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要离开我。”

赵馨诚那双漂亮的狗狗眼就漫上了些许暖意与生气来。

周巡就想：该死的韩彬！去他妈的关宏峰！

现在，他站在赵馨诚和韩彬同居了四年的房子里，多年的刑侦经验告诉他：在韩彬失踪的这两个月里，一向生活大条的赵馨诚是有多努力地在维持着韩彬的痕迹。

周巡一瞬间有冲动拿几个大垃圾袋把韩彬的牙刷拖鞋毛巾衣服电脑咖啡机等等全部打包扔到楼下的垃圾站。

可是他又怕，如果连这些都没了，不知道那二傻子又会发什么疯。

现在周巡别说洗澡了，就连在这个屋子多呆一秒都不想，他胡乱洗漱了一下，就穿上衣服出了门。

时间差不多快中午，周巡一路开到海港分局打算找赵馨诚一起吃午饭。

有些人认识他，却不奇怪他怎么过来了，被问赵馨诚在哪里，忙指了指楼上“都在会议室呢。”

周巡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正巧里面也结束了，白局第一个出来，看到周巡后一愣，随即一笑：“找馨诚？公事还是私事？”

前些天在市局里弄的那一出，现在全市公安系统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人都知道他俩好上了。

白局笑着回头攀关系：“老关，周队长也算你徒弟，咱这也算是亲家了啊。”

周巡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所有的声音都远去，安静的一片世界里，关宏峰慢慢地从门里走了出来。面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却又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直直地看着他。

周巡心跳如擂地垂下了眼睛。好在，赵馨诚很快出来了，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腰。

周巡便回了一个笑容。

 

 

所有人都在食堂吃的饭。

周巡和赵馨诚面对面坐着，周巡低声怪赵馨诚：“你怎么没告诉我老关今天在这儿。”

赵馨诚说：“我也不知道，老白今天一大早还派人专车去接过来的。”

“你们有什么案子劳他出动。”

赵馨诚闷头搅了搅饭，说：“韩彬的案子，成立专案组了。我不参与，今天，只是被叫来问了些话。”

周巡看了看赵馨诚，也不再说什么，低头吃饭。

下午就被白局拉壮丁跟着一起参与了案件分析，周巡也不知道白局是怎么想的，就他和赵馨诚现在的关系，赵馨诚和韩彬的关系，他是告诉赵馨诚呢还是告诉赵馨诚呢？

不过开了半天会他也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参与了，弄半天他们对于韩彬的情况基本上也没什么新发现，估计还没有赵馨诚知道的多。周巡想想也是，就凭韩彬的智商，想让警察们找不到实在是太容易了。关宏峰不也是能耐大得曾把全城通缉的关宏宇就藏他们眼皮子底下吗？

倒是从受害者尸检报告上看到的韩彬的身手还是周巡诧异了一下，想想曾经赵馨诚还花痴兮兮地和他说：“我家彬看起来文质彬彬其实脱下衣服一身的肌肉啊，不知道在哪里练的器械，我得找时间教教他散打，以后他给其他案件当顾问，我也能放心。”

简直蠢透了！

周巡越发不放心赵馨诚，但是顾局那边是好不容易就请了一天假，晚上必须要回的。

还要必须带着关宏峰一起回津港的。

再叫老白派车送，那是打关宏峰和周巡共事这么多年的脸。

于是，与过去的那么多年一样，仍旧周巡开车，关宏峰坐的车后座。

周巡够格喊“老关”的前两年，关宏峰也没坐前面的意思，周巡说：“得，给你当一辈子司机，我很荣幸，好吧。”

那时正低头跟关宏宇发短信的关宏峰并没有抬头。

现在，关宏峰惊人的记忆力，将那些一幕幕、一帧帧地在眼前重现。

 “前面服务区停一下。”

周巡从后视镜看关宏峰：“你要方便？”

关宏峰没回答。

到了服务站，倒是周巡一下车就跑去上了一趟厕所，他的内裤有点湿腻腻的不舒服，昨天大晚上的，也没去买套，赵馨诚家里也没有，反正赵馨诚是A，韩彬又不用操心他会怀孕的问题。

一下午周巡都觉得时不时有点东西流出来，害他去了好几趟厕所。现在也是，真是麻烦，下次得带……拿纸擦拭的周巡突然一愣。

他不是A，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

可关宏峰是。

紧闭的车厢，一个小时的驾驶，让他身上浓郁的赵馨诚的信息素味道充斥着整个狭窄的空间。

一遍遍向关宏峰描绘，赵馨诚曾在周巡的身体里怎样深入，怎样将自己的印迹深深地留在周巡的内部，让他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散发着一个A的圈属气息。

周巡慢慢地走出洗手间。

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很奇怪，他总是能第一眼看到关宏峰。

小半辈子没抽过烟的关宏峰，买了一包烟，正生疏地点燃，吸了一口，咳嗽，自虐一样的又吸了一大口，剧烈的咳嗽。

最后把腰都咳弯了，震出几滴眼泪落在地上。

 

 

 

年关的时候照例警察局上下忙疯了。

周巡连加了大半个月的班，熬了四五个通宵，终于年三十那天徒弟小汪献了个孝心：“师傅，你好几年没在家过年了，今天你回家吧，我来值班，保证让你过个安稳年。”

周巡老怀甚慰，下午开了个会，做了些安排部署，真就下班了。

到家倒头就睡，一下子睡到夜里十点多，还是家里在电视机前看春晚守岁的俩老来敲的门，叫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周巡第一时间就是看手机，还好，小汪表现还不错，一个局子里的电话都没有，倒是赵馨诚打了两个电话来。最近他忙赵馨诚也忙，有两个星期没见了，都是电话微信沟通。两人凑了节后两天同时休息的，准备开车出去转转。过年就还是各自过了，不过赵馨诚和周巡报备过，今天要去他干爸，也就是韩彬的父亲韩松阁家里，陪两老过节。周巡立刻准奏了。

他给赵馨诚打电话，提示关机了。

又打了一遍，还是关机。

周巡就扔了手机去厨房里翻吃的了。

吃饱喝足，和老父母一起窝在沙发上看春晚，节目就那样，俩老的昏昏入睡，周巡打开微信，一水儿全是各种各样的祝福，上百条的，他也没高兴点开，在几个群里抢了一下红包，被小汪发现了，大呼小叫着叫他出来发个大的。周巡一看自己一共才抢了三块九毛八，气乐了，还是发了个大包在工作群里，小汪叫得最凶，抢得最少，还是给他跪了一记。

周巡好几年没这么惬意地过年了，闲得感觉有点不像真的。

周母问赵馨诚初几来，她还要提前准备点新鲜的菜。

周巡才想起来，又给赵馨诚打电话，还是关机。

他愣了一下，坐直了身子，在微信里找到了人。

六点多的时候赵馨诚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被淹没在红红一片的新年祝福里。

没几个字：

有彬的消息，我去找他了。对不起。新年快乐！

周巡看了好一会儿。

站起来，披了件衣服去阳台上抽烟。

点第二根的时候，他一低头，看到了楼下的关宏峰。

几个小时前，崔虎从电脑屏幕前下来跪在地上痛哭：“操、操、操你妈的韩彬！我终于可、可以休息了！”

关宏宇从堆积如山的外卖食品垃圾里找到自己的手机，给关宏峰发了个短信——一个多月前，关宏峰挂了他几次电话后，现在关宏宇找他只能发短信。

“预测周巡今晚要失恋，赶紧去接盘。新年快乐。宇敬上。”

没人知道关宏峰什么时候看到的短信。

也没人知道他站在周巡家楼下多久。

周巡抽着烟想，如果自己一直不出来呢，关宏峰不就跟傻子一样白等吗？

可周巡又一想，他关宏峰什么时候傻过啊！

抽完第四根烟，周巡进屋拿来手机给关宏峰打电话，接通了就趴在阳台上继续看着关宏峰：“老关。”

“嗯。”关宏峰低沉的嗓音透过电波传过来。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关宏峰想了一下：“01年。”

“嗯。”周巡又点了一根烟，趴在那儿吞云吐雾，“那一年我带着惩恶扬善的憧憬从警校毕业，结果呢，现实给我一个响亮的耳光。溜须拍马、以暴制暴、浑浑噩噩，而我不得不成为他们的一员，混迹其中，然后你，duang，带着万丈光芒出现了，告诉我警察可以有另一种当法。是你告诉我，暴力不是对付恶的武器，证据才是。”

周巡笑了一声：“所以老关啊，这两年和你斗来斗去，也是因为你教我的，要相信证据。你不知道，你教我的每一句话我都他妈的拿来当圣旨。你不知道我有多崇拜你！”

关宏峰没说话，就一直静静地听着。远处的炮竹声此起彼伏，市区内是不准放的，他们忙了几年，总算是彻底的禁了，但是在中央广场，0点时会有大型烟火会，是放给那些不看春晚的年轻人们的。

“可能崇拜，和爱是不一样的。”周巡仍在说，“我年轻时候还不懂，你不理我，我想关老师是对的。等我整天满脑子就是想着要怎么勾搭你上床的时候，你还不要我，我想，可能是我配不上关队你。现在，都十六年了，我都他妈的喜欢你十六年了，可能我人配不上你，但这份感情，老关，配你绝对绰绰有余了，是不是？！”

“……不是。”

周巡定定地看着楼底下的人。

“嗯……你人，配得上我。”关宏峰好艰难地说出了活这么大、人生第一句情话——还听起来这么别扭。

远处的炮竹声更密集了，马上就要跨年了，周巡看了一下手表：“再有一分多钟你就四十岁了，关宏峰，下半辈子要不要一起过？”

“要！”

周巡简直是冲进屋里的，把俩已坐在沙发上睡着的老的给吵醒了。

“什么事呀？”周母看着他连鞋也不换就开了门，以为局里给他打电话。

“终身大事——”周巡的声音在楼道里响。

连大门也没关，连他房间的门也没关，连他房间里阳台的门也没关，穿堂风把俩老冻得一哆嗦。

可是很高兴，猜测着对彼此说：“是不是小赵要跟他结婚了？”

开心地去关门。

周父到阳台的时候，一大朵烟花啪的照亮了半个夜空。他急忙喊老伴，周母拿了件衣服出来给他披上了，隔壁家邻居也走上了阳台，朝他们笑着作揖拜年。

放着歌曲《新年好》的机舱内，机长对着并不多的乘客说着新年快乐，赵馨诚看着窗外灯光璀璨的大地上开出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礼花，内心是这两个月不曾有过的踏实与坚定。

离他万里的津港，关宏宇和高亚楠交换了新年的第一个吻，一旁的关饕餮抱着父亲买的超人玩偶睡得正香。

崔虎自己设计的抢红包插件终于派上了用场，在不停的入账提示音中幸福地打着呼噜。

小汪抱着值班的对讲机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转了转脖子，开始新的一轮的巡视。

中央公园里沸腾而热闹，音乐、烟火声、惊呼声、笑声，混做年轻人的新年之音。

离他们不远的一个老小区，阳台上出来的人更多了，孩子们在跳在叫，大人们笑着彼此送上新年美好的祝福。

所有人的脸都被烟火照亮。

谁都没注意，他们的楼下，有一对正拥吻的人。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