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予

关宏峰是被背后的刺痛给痛醒的。

他睁开眼，呆了好一会儿。

这才回头看向还在戳他后背的人。

周巡校服都脱了，就穿着里面黑色的背心，刚上完体育课一身的汗，正举着一把三角尺笑：“班长，你又没上体育课，是不是把英语卷子做好了呀？快给我抄抄。”

梦……吗？

关宏峰迅速地站起身，视线在教室里逡巡了一圈，又急忙往门口跑，走廊上就遇见了少女的伍玲玲，也是刚刚上完体育课，脸蛋红扑扑的，和几个女同学说笑着走过来。

“武玲玲。”关宏峰看着她的脸。

“……嗯？”少女疑惑地看向他。

“我喜欢你。”

伴随着同伴们的尖叫，伍玲玲迅速涨红了脸，同伴们笑着把她往关宏峰的面前推搡，伍玲玲回头也推她们，然后一扭头就进了教室，其他人兴奋地看着关宏峰笑，然后追着进去了教室。

有口哨声在身后响起，关宏峰回头，周巡半个身子从窗户里探出来看着他们，脸上挂着夸张而难看的笑，关宏峰嘴角勾了勾，然后就看到周巡突然又变成惊恐的神色：“哎哎哎，别动手哎……”

关宏峰一回头就被人抓住了领口。

大男孩上完体育课后的急促气息喷在他的脸上，带着真实的热度，赵馨诚委屈而震惊而愤怒的脸近在咫尺：“老关，你……”

关宏峰沉默地看着他。他记得高中时期体育委员赵馨诚以请求帮忙补课的名义花了一年才把学习委员伍玲玲追到手，两人直到大学时候才分开的。

一双手伸过来掰赵馨诚的手：“赵儿，放手放手，伍玲玲不是没答应他嘛。别伤了兄弟和气。”

赵馨诚放开了他的衣领，却一拳砸过去：“他把我当兄弟了吗？！”

没拦成功的周巡仍旧半抱着赵馨诚，看着关宏峰的脸上渐渐开始泛红，转头就骂：“你是不是蠢啊！打在脸上这么明显回头怎么跟老班解释？”

而关宏峰摸着火辣辣的脸发怔，他觉得：这疼得也太真实了。

 

 

关宏峰用一天时间接受了这样的离奇。

他回到家看到原本已经去世的母亲在厨房里做饭，和他唠叨今天又被关宏宇的班主任找了，因为又打架了，还好还有一个儿子能让她省省心……关宏峰站在厨房门口眼眶含泪地看着母亲。

母亲一抬头，惊讶地看着他：“你脸怎么了？”

关宏峰一偏头：“撞墙上了。”这是周巡帮着赵馨诚跟班主任老洪解释时说的。赵馨诚没吱声，关宏峰也没否认。

关宏峰不敢给母亲看出太多端倪，急忙躲回房间。

这是他和关宏宇的房间，上下铺，下铺被子叠得齐齐整整的是他的床，上面被子随意一团还有一个被角垂下来的自然是关宏宇的窝。

这些糟糕的生活习惯一直到关宏宇进了部队才好一点。

两个书桌的差异不是很明显，一边书本高垒，另一边也是书本高垒，不过关宏宇那些书皮下面全是武侠小说，关宏峰从来没举报，因为他也看。

“那你也分摊分摊租书钱呢。”一本三毛不算多，日积月累不算少，关宏宇的零花钱从来都不够花。

“你想让妈知道？”关宏峰记得自己这么回弟弟的。

“得！你是我亲哥！”关宏宇嘟囔。

关宏峰想着那时候弟弟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尽管已经在镜子里仔细看过自己这张高中时期的脸，可关宏峰还是比较期待一会儿看到关宏宇这么点儿大的毛头青样子。 

他转过身来，视线定格在书橱上的奖状奖杯。

这都是过世的父亲的。

父亲是一个警察。

因公殉职。

所以母亲曾让他们兄弟俩发誓绝不当警察。

关宏宇从来都不听话，曲线救国地去从了军，走得远远的，一年回不了家一趟。

而他，以绝对优异的成绩报填了本省的一座大学，其后回到津港，在大学里任教。

母亲走之前那几年很安慰，大儿子工作安稳，且受人尊敬，唯一的遗憾，就是走的时候还没有抱上孙子。

这让关宏峰又想起周巡来。

如果这是上天让他再来一次的机会。

——他一定要抓住。

 

 

恨不得全校都知道关宏峰在追武玲玲了。

赵馨诚简直是被秒杀的。

关宏峰每天上课都可以感受到恨不得烧穿自己的四束目光。

两束自然是赵馨诚的。

在上一世还是另一个世界，赵馨诚和周巡关系始终很好，两人后来一起当了警察，一个在津港，一个在海港，发现赵馨诚知道他们的关系时，关宏峰看向周巡的眼神简直阴郁可怖，而周巡心虚地举起酒杯挡了挡自己就去和赵馨诚拼酒。

赵馨诚并不自知他给周巡惹了多大的祸，还在追忆往事：“哎呀算下来，咱兄弟俩都是天天向上的是不，都他妈的喜欢学霸啊，你看老关，上学那会儿就是咱班长，现在还是教授，还有玲玲，学习委员，一直成绩都好，你不知道，上大学那会儿我每次去他们学校都自卑，她同学和她说的东西我都听不懂……”想到死去的伍玲玲，前男友的赵馨诚还是忍不住哽咽起来。

不久后，关宏峰就听周巡说赵馨诚和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律师在一起了。男的。

男的？

律师？

关宏峰心里笑了一下，又一个学霸？所以性别也不重要了？

关宏峰想，这一次呢，伍玲玲没有和赵馨诚在一起过，赵馨诚会不会最后还是找一男的？

——关宏峰其实并不太关心。

他只知道，这一次，他是绝对不会和周巡在一起的。

他背后的另外两束目光自然是周巡的。

上学那会儿再老成也还是年轻，什么也不知道的他还真把周巡当朋友了这么多年。而现在，内在年龄马上40岁的关宏峰轻易就可以看出来高中生周巡的爱慕。

藏在男孩子们的友谊下，嬉嬉闹闹，小心翼翼。

高中时候的周巡还是短发，眼睛灵动却毫无风情，不若后来和关宏峰在一起的时候，动不动各种挑逗勾引，像一汪动情的水一样。

那种男人不该有的骚劲，只让关宏峰反感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