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予

关宏峰的成绩大滑坡了好一阵。

以至于赵馨诚领完勉强及格的卷子回座位，经过关宏峰的时候也敢趾高气扬地亮亮成绩。

被周巡拉开了凳子差点没摔一个屁股蹲。

班主任老洪把关宏峰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关心他的早恋问题。

也不太舍得说重话，毕竟两个都是尖子生，所以老洪一开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早恋把成绩谈成这样，还是一向稳重的关宏峰，就让老洪不得不紧张起来了。

关宏峰沉默了一会儿说：“再给我一段时间，期末的时候一定让您满意。”

放学的时候周巡在后面拍拍他肩膀：“你怎么了？”

“没什么。”关宏峰冷淡地说，收拾好书包头也没回地走出教室。

其实周巡感觉到关宏峰有点不对劲了，以前他也很内向，和大家话都不多，但是和赵馨诚周巡他们两个还是处得挺好，两个学渣每次遇到不会的题目都会找关宏峰，关宏峰从来都不吝啬地耐心教他们。但是现在呢，周巡发现，关宏峰对他们两个人明显疏淡。

反正赵馨诚也不愿意和关宏峰说话，感觉不到。

可周巡觉得关宏峰对他是那种很外露的不耐烦和冷淡。

周巡已经很久不敢跟他请教题目了。

第二天，关宏峰上学的时候精神不太好，昨天在家熬夜看书，还得重头补，一看就看到了凌晨三点多，上学的路上还偷偷去买了一瓶咖啡藏在书包里。

一到座位一愣，桌上码着整整齐齐一摞课堂笔记。

关宏峰脑子好记性也好，课堂笔记不只有老师的板书，还有自己当时的理解，甚至还会出一个类似的考题在边上，基本上记录一遍就记住了，考试前粗略一翻就可以。

于是就便宜了周巡，每次都腆着脸来借笔记，发现关宏峰根本都不要回笔记照样年年年级第一，于是就变成每次腆着脸来要笔记。

关宏峰曾经说过他多少次，要自己写才能记得住，周巡每次都说老师板书太快，他来不及，要不就是他不小心睡着了没有记，甚至还拿近视了看不见黑板的借口，反正关宏峰是没看到他戴眼镜。可毕竟还是给他了。

二十几年后的关宏峰如果不是看到桌上这一堆，都快忘记这些事了。

他坐下来，随手翻了翻，就回头看周巡。

周巡仿佛等待了很久，立马给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邀功一样。

如果有尾巴，也一定是使劲晃着的。

关宏峰不得不承认，十八岁的单纯的周巡，还是挺可爱的。

——如果不是喜欢男人的话。

关宏峰第一次认真考虑，是不是自己曾经无意中给过周巡一些暧昧的希望。

如果是的话，那他要把这些希望亲手掐死在摇篮里。

于是关宏峰收回了到嘴边的“谢谢”，心里想着这本来也是他自己的课堂笔记，然后面无表情地转回身去。

 

 

 所以赵馨诚并没有开心多久。

关宏峰以肉眼可见的进步在慢慢恢复成绩排名。

与伍玲玲的感情也顺风顺水，两个学霸早恋毕竟和两个学渣早恋不一样，而且他们在一起也就是一同学习。

关宏峰亲过伍玲玲一次，女孩子香甜的气息让他心中荡漾。但他并没有再多余的动作，毕竟他现在怎么看伍玲玲都还太小，但亲过之后，他放心了，他是真的喜欢女孩子，喜欢伍玲玲。

关宏峰算是基本上和赵周两人断了交往，倒是关宏宇有天问起：“哥，周巡和赵馨诚怎么好久没来咱们家了。”关宏峰也才想起来，他曾经还把那两人带回家过。

关宏峰没解释，关宏宇也没在意，虽然在不同的学校，他们都面临着高三的压力。

填志愿的时候，关宏宇悄悄地问关宏峰：“哥，咱们真的不可以当警察吗？”

关宏峰沉默地看着他，然后点头。

关宏宇失望地撇撇嘴，但关宏峰知道，他有他的人生。

关宏宇从部队回来后就在社会上混，也在违法犯罪的边缘徘徊过，直到遇见了高亚楠，关猴子就被彻底地收服，安安生生地过起了日子，还生了个儿子，再后来就开了一家物流公司，做得风生水起，生活安逸富足。

关宏峰曾经想给关宏宇提点醒让他少走点弯路，但是又怕破坏了他原来的生命轨迹，毕竟年轻时候吃点苦也不算什么，所以就什么也没说。

而关宏峰似乎也可以望见自己今后的模样，他不会让伍玲玲同他分隔两地，他们将上同一所大学，回来一同执教，然后结婚，给关饕餮生个姐姐或者哥哥，平凡而平静的生活。

这是他曾经期待的，没有周巡的生活模样。

——可这真是他最想要的未来吗？

不。

他想当警察。

他记得周巡填完志愿过来兴奋地对他说：“馨诚和我填的同一所警察学校，说不定以后回津港，我们仨还在一个单位。”

他记得自己告诉他：“我没有填中国公安大学。我不做警察。”

他记得周巡那双惊讶而失望的眼睛。

他都记得。

他还记得那十五年里，周巡有两次提过这件事情，一次周巡他们局里来了新人，就是中国公安大学的高材生，因为能力突出，上升迅速，周巡说：“关老师，如果你当年考那学校，以你的能力，肯定比他还要强。”

另一次是周巡他们母校出了点不大不小的事情，周巡和关宏峰说：“他们怎么就没点儿理想呢，哎关教授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想当警察的吗？就是在你家啊，你给我看你爸的勋章和奖杯，你给我讲他的事迹，我明明记得你说你也要当警察的，可最后……哎哎哎——？”

洗澡一半的周巡被拉出了浴室。

他们刚刚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性爱，周巡浑身是汗，后面更是一塌糊涂，爬起来去冲澡的时候也没关门，和换被单的关宏峰聊着天。

结果突然就被塞了一胳膊的衣服:

“穿好赶紧走。”

周巡不理他阴沉的脸，自顾自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那我过两天再给打你电话。”说完还抛了个媚眼，然后就利利索索地穿衣服走人了。

这些关宏峰都记得。

因为是他过不去的坎儿。

那一辈子再也解不开的心结。

关宏峰想:

如果重新开始这一生。

他能……当警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