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予

1。平行世界

周巡和赵馨诚考上的同一所警察学院。

那会儿周巡从不爱跟人讲道理，什么事都用拳头说话，脾气暴躁，惹是生非，本来周围的同学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没少干过架，反正不管周巡是对是错，一跟人打起来赵馨诚就甩衣服上去帮忙，两人后来从学校到入职连年盘踞系统内散打冠亚军，都是那会儿打架打出来的。

就这样也愣是没给学校退学。

还是赵馨诚的干爹在校领导那边说了话，才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这俩不省心的兔崽子顺利毕了业。

临毕业前赵馨诚才知道周巡这几年吃了火药的原因。高中同学有活络的在攒局子，说等毕业了大家回津港聚聚，这事儿一般应该是班长做的，关宏峰定下来要呆北京，而且就上学那会儿也不是个热情的人，所以就有人代劳组织了，给周巡打电话的时候也说了这个前因，顺便八卦一下班长大人和学习委员估摸毕业就要结婚了。

当夜周巡拉着赵馨诚翻墙出去喝酒。

喝大了就一直咕哝:“我不是，不是娘娘腔……”

赵馨诚拍桌子:“操，你还娘？哪个孙子说的，我去揍他。”

周巡说:“不娘们怎么就被他看出来我是同性恋呢？”

赵馨诚抄酒瓶子：“被谁看出来了？”

周巡说：“关宏峰，嫌我恶心，高中毕业散伙饭的时候，连酒都不跟我喝。我就想啊，是不是我有什么表现得特同性恋啊，看他那么厌恶，这真的不好的事儿，我想改，我不想喜欢他，我也不想当同性恋，我就跟人打架……”周巡笑，“看，再也没人恶心我了。”

赵馨诚也笑，特自豪地说：“对，他们都烦你，都打不过你，打不过我们！”

打了个酒嗝，呆了一会儿，扶着额头：“我……是不是酒多了，有点晕，你……喜欢男人？喜欢关宏峰？？！！”

周巡抱着酒瓶子眼皮耷拉：“是啊，今天电话里听到他的名字，都心跳加快，像个娘儿们。”扭头看赵馨诚，“你是不是也恶心我了？”

赵馨诚手忙脚乱地拉出一长截桌上的廉价卷纸去给周巡擦脸：“不恶心不恶心，操，你别哭啊，这样就真的太娘儿们了。”

周巡大坨的面纸捂住脸胡乱擦了擦，又气震山河地擤了下鼻涕，随手往地上一扔：“你敢恶心看我揍不死你！”

赵馨诚忙特无辜地摇了摇头。

当晚两人因为酒喝太多怎么都没爬上墙而在学院围墙外靠着睡了一宿。

好在是初夏，也不算太冷。

第二天清晨两人踏着熹光翻进了学校准备各自回宿舍清洗一下时，赵馨诚把周巡给喊住了。

扭扭捏捏地问：“那你会不会对我有意思？”

周巡问：“你奥数能闭着眼睛每次考100吗？”

赵馨诚摇摇头。

“你考得上公安大学吗？”

赵馨诚摇摇头。

周巡说：“我不喜欢笨蛋。”

赵馨诚手抓抓后脑勺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周巡白他一眼，转过身快步离开。

赵馨诚继续抓抓后脑勺。

——总觉得哪里不对……

两周后的周六下午，赵馨诚神秘兮兮地把周巡喊了出来。

两人转了两趟公交车才到达目的地。

周巡看看闪着光的酒吧招牌，不明所以地看向赵馨诚。

赵馨诚邀功地拿肩膀撞了一下他：“看吧，我好容易打听到的。”靠过来低声说，“听说这里头人的都和你一样，都是喜欢男人的。”

周巡一愣，瞪着赵馨诚。

赵馨诚说：“我仔细想了想，咱也不能老打架吧，等以后工作了，会吃亏的。”

周巡说：“嘿哟，这真不像是你说的，你那个干哥哥说的吧。”

赵馨诚笑笑：“彬说我们是荷尔蒙分泌旺盛，要不就打架，要不就做爱。我就说，这几年这么多漂亮的警花MM，你一个都不追，纯粹是憋的，所以，赶紧找个呗。”说完还朝周巡抛了个媚眼。

这几年赵馨诚倒是一点都不耽误，架也打，恋爱也谈，生活乐无边。也不是不关心哥儿们，没少拉着周巡和女朋友的室友来个四人约会，可周巡就是敷衍，从来不主动。

原来是性别搞错了。

本着自己生活幸福也不能忘记兄弟的原则，更何况周巡因为关宏峰的事居然难过了这么久他都不知道，赵馨诚怎么着也想帮周巡解决一下单身问题。

拖着“欲拒还迎”的周巡就进了酒吧。

因为是下午，酒吧里人不多，吧台小哥看到他们眼前一亮，笑着打招呼：“下午好。”

赵馨诚回个大大的笑脸：“下午好。”

“喝什么？”

“呃——”赵馨诚看着他背后全是英文字的黑板犯愁。

“那我给你们推荐吧，保证你们满意。”小哥说。

“好的啊。”赵馨诚环顾一下四周，“人不多啊。”

小哥边调酒边回：“你们呆到晚上试试，可热闹了。”

赵馨诚凑过去问周巡：“有你喜欢的类型吗？”

周巡白他一眼，没说话，却也把酒吧里目前的几个人都打眼扫了一遍。

小哥调好酒递给两人，给赵馨诚的时候，趁周巡转过身去，手指抚摸了一下赵馨诚手臂上结实的肌肉，还眨了一下眼睛，给赵馨诚弄得浑身鸡皮疙瘩，拉起周巡就往卡座里坐。

小哥不高兴地剐了他一眼，嘟了下嘴唇。

周巡发现了：“看来你比较受欢迎。”

“那是他没看到你身上的肌肉。”赵馨诚坏笑着要扯他衣服，“给人展示展示。”

周巡打了他爪子好几下人才缩回去，赵馨诚对着吸管喝了一口鸡尾酒，觉得好喝，又喝了一大口，这才兴致勃勃地问：“那个怎么样？我看到他一直朝我们看，一看就是成功人士。”

周巡死亡之眼看过来：“我不是来找爹的。”

赵馨诚又看看其他几个，自己也都不太满意，最里面的卡座里有两个人，背对着他们的似乎是个肌肉挺饱满的一小伙，几乎都快贴里头那人身上，里面那人被挡住看不到全身，只露出翘着二郎腿的西装裤和锃亮的皮鞋，还有穿着西装的胳膊伸出来，在小伙腰部轻轻地抚摸。

赵馨诚觉得挺刺激，多看了两眼：“那个被挡住的倒有点儿精英范儿，说不定是你喜欢的那种很聪明很聪明的人呢。”

周巡说：“没看人家有对象了吗？”

赵馨诚说：“说不定刚认识呢，看上眼的别客气啊，要勇敢追。”

正说着，那边壮小伙起了身，往洗手间方向走去，那精英的脸也露了出来，赵馨诚嘴里咬着的吸管掉了下去。

“彬？！！！”

韩彬抬头，微微一愣，然后站起身走过来，在他们对面坐下，微笑着问：“馨诚，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赵馨诚大脑当机地说：“我，我我，我陪周巡来……找……找……”

周巡急忙补充：“来喝酒的。”

韩彬笑着点头，仍旧看着赵馨诚：“你手里的这杯口感好，但是后劲有点大，和你们平时喝的啤酒不一样，不要喝太多。”

赵馨诚点点头，问：“彬，你怎么在这里？”

韩彬说：“我来这里出差。”

赵馨诚指指从洗手间方向出来的人：“那那个……”

“生意伙伴。”韩彬抬头高声说，“我遇到朋友，聊一会儿。”

那小伙点点头，坐到吧台和调酒小哥聊天。

“哦，这样啊。”赵馨诚也点点头。

这也信？？？！！周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好在，赵馨诚又开口了：“彬，你……骗我的吧？”

周巡内心谢天谢地，今天还是带脑子出门了。

“嗯。”韩彬即使被拆穿也是笑着的好像刚才说谎的不是自个儿一样。

赵馨诚小心翼翼地问：“那彬是不是……也喜欢男人？”

韩彬眼神温柔：“是的。”

赵馨诚眼前一亮，拍了一下手。

周巡顿时觉得有点不妙。

果然，这货兴奋地说：

“那彬和我们周巡在一起吧！他就喜欢你这种聪明的人。”

2。真实世界

周巡给赵馨诚打电话。

赵馨诚顶着鸟窝头急冲冲地跑到隔壁来敲门，周巡龇牙咧嘴地去把门开了，赵馨诚一进来就喊：“我操，刚才那彩信照片怎么回事？你们上床了？！！！”

周巡靠着墙说：“搭把手，我一走路后面就像在割肉一样，疼得吃不消。”

赵馨诚忙伸手半架着周巡往里走，一越过卫生间的墙就看到狼藉一片的床，吓一大跳：“我操，案发现场啊！血？！”

周巡还要帮人解释：“昨天他喝多了，没轻重。”

昨天高中同学们送别伍玲玲，赵馨诚喝多了，关宏峰也喝多了，赵馨诚好歹是伍玲玲的前男友，两人大学的时候才分开，就是不知道关宏峰喝个什么劲。

赵馨诚在海港上班，这次回来也没和家里说，周巡又不能把个醉鬼送他爸妈那里去。

至于关宏峰嘛，从高中毕业后周巡就很少见到他，他……有点舍不得就这么把人给送回去。

于是架着两个人来开房。

“一个标间。”

前台看看他身后两个醉鬼：“只有大床房。”

周巡回头看看瘫在沙发上的两人：“操，那就大床房吧。”

说完赶紧又补充：“两间。”

于是一间给了赵馨诚，麻利儿地往床上一扔，扯了半边被子一盖就关门走人。

然后架着关宏峰去了另外一间，红着脸给人脱外套，脱鞋子，还去洗手间挤了热毛巾给人擦脸。

关宏峰一直在睡，擦脸都不醒，当然，周巡也没敢用力擦，细细地按了按，房间里的灯光都不怎么明亮，泛着黄光，照得人脸十分的暧昧。

周巡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呆呆地看了关宏峰很久，没忍住，低头去舔了一下他的嘴唇。

关宏峰还是没醒。

周巡觉得自己耳朵失鸣一直嗡嗡嗡地响，头也有点眩晕，所有的感官都仿佛被扔进一个异次空间，全部的反应都奇怪而遥远。可即使这样，也阻止不了他再次闭上眼睛，凑上头去……

关宏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是赵馨诚陪着去退房的，床单被子弄太脏，前台接到打扫阿姨的电话后就多看了他们好几眼，赵馨诚脸也有点红，乖乖地掏了清洗费，扶着周巡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慢悠悠地走出酒店。

然后又陪着去了医院，周巡后面一直在流血，肛肠科医生检查以后从帘子后头出来，看了看赵馨诚，说：“年轻人，悠着点。”

赵馨诚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

医生瞪他：“还不进去帮忙。”

赵馨诚忙走进帘子里，周巡刚把内裤拉上，满屁股的血迹，身上也都是汗，说：“操，比做的时候还疼。”

赵馨诚尴里尴尬地给他拉外裤系皮带。

然后又陪着回了家。周巡去卫生间抹药的时候疼得抽气，终于舍得骂了一下当事人：“操你妈的关宏峰！！！”

站在卫生间外面的赵馨诚也跟着打了一寒战。

所以后来。

韩彬真的是花了很长、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才终于上了本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