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予

关宏宇看见周巡了，还有他哥。

他在拉起的警戒线这头，他们在那头。

周巡拿着什么东西跑去找关宏峰，关宏峰接过手了，在跟他分析，周巡没看关宏峰的手，尽盯着人脸看，他本身个头就比他们兄弟俩矮一点儿，所以看着关宏峰脸的时候，眼睛是抬着的，显得特大。

还特他妈的深情。

关宏宇就从围观群众里头挤出来，朝要拦他的两个小警察指指自己的脸：“看也知道是熟人了。”

上回周巡把关宏宇抓了进去，地方队的都知道他们关队有这么一弟，周巡打过招呼，所以反而是关宏峰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弟弟进过宫。

“熟人你也不能进去，我们要保护现场。”

“嘿哟，我找我哥就是提供线索的！”关宏宇不假思索地扯着谎。

小警察到底年轻，一犹豫就给关宏宇拉起警戒线弯腰钻了过去。

周巡一扭头看到关宏宇愣了一下，他迅速地看看关宏峰，又看看关宏宇，说不上来的心虚和慌乱，嘴里刚问出“你来干什么？”大脑就直喊糟——他不应该和关宏宇这么熟。

刚和周巡说话时就一直垂着眼皮没抬起来的关宏峰终于抬起了头，他看了看远处正在收拾尸体的高亚楠，又看看自己弟弟，问：“你怎么来了？”

关宏宇说：“刚路过这儿，看见你了，这不，过来打声招呼。”

周巡说：“关队，那我把这个拿给技术队去。”

关宏峰未置可否，直接把手里的东西给了周巡。周巡转身就走，关宏峰侧着身子看了两眼。

关宏宇看到他哥的眼神，顿时一愣。

周巡难道不是单相思？！

关宏峰收回目光，直接就问：“你跟周巡很熟？”

关宏宇就知道周巡那么一嘴他哥肯定要问，歪着嘴笑了一下：“熟，能不熟吗？他可是把你亲弟抓进过牢子的人。”

关宏峰看看他弟，也不吃惊：“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如果证据确凿的话，是我我也抓。”

这话其实有点袒护周巡的意思了。

这让关宏宇格外不爽。他说：“对，你们都是警察，就我是罪犯，你们都来抓我吧！”气得转身就走。

晚上又和周巡打了一架。

周巡说：“你他妈的下午突然跑过来是什么意思，我警告你关宏宇，你别他妈的搞我！”

关宏宇说：“我不一直在搞你吗。你他妈的紧张什么？怕我哥知道？知道咱俩上过床？你就这么怕？你该不会对他还有想法吧？周巡，你醒醒吧，我哥他不喜欢男人，他结婚了！你别他妈的不要脸的还拿那种眼神看他！真他妈的贱！”

“我操你妈的！”周巡一拳砸了过去，关宏宇躲不及，鼻血就飚了出来，周巡又补了第二拳，被关宏宇拿手臂挡了一下，然后肚子就被关宏宇踹了。

两人混混乱乱，拳拳到肉地打了一会儿，还是关宏宇心软了，放了个水，就立刻被人摔在地上，周巡坐他身上又砸他脸一拳，才意识到关宏宇已经收了手。

周巡喘着气，闷下头来看着关宏宇：“我就是贱啊，还和他的弟弟上床，幻想操我的是他。可你们，一点儿都不一样。”

关宏宇感觉周巡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打在自己脸上。

周巡说：“真他妈的没意思。以后别约了。”站起身来就往门口走。

关宏宇躺着呆了一会儿，一下子坐起身：“周巡——”

周巡没理他，已经伸手去开门了。

关宏宇飞速地站起身冲过去，压着周巡的后背又把门撞合上。

他把周巡翻了个面儿，胸口以下紧紧相贴把人压在门上，他们的唇离得很近，两人刚打完架粗重的气息混在一处，他没亲下去，而是看着周巡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周巡，以后，别把我当关宏峰。”

周巡笑了一下，眼里的红血丝还没退，说：“那你什么都不是了。”

没多久，周巡调任去北部地区做队长。

离他自己家实在有点远，而且他现在算是独当一面，更加忙了，工作至深更半夜是常有的事。

就租了个房子，关宏宇隔三差五来骚扰。

周巡很长时间不接他电话不搭理他，关宏宇几十年的把妹经验得到了充分利用，可并没什么卵用，最多最多就换了周巡又气又无奈的一句骂：“你他妈的有病吧！”

周巡不愿意再跟关宏宇继续。

原因两人心知肚明。

关宏宇有点认真了，周巡就怕了。

而且关宏宇还清楚，周巡不是怕自己出柜，而是怕对不起关宏峰。

这他娘的太有意思了！关宏宇简直是越挫越勇。当初上学那会儿有这儿冲劲，说不定也不输他哥，就算当不上警察，也能混个不错的大学上上，出来人模狗样的，周巡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拿他当回事。

关宏宇头一回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找个正经的工作做做。

关宏宇一思考，周巡就发笑。

被关宏宇缠着烦了，周巡也偶尔会跟着他一起坐下来喝点酒。

两人刚开始约炮那会儿，关宏宇并没有太把周巡当回事，周巡酒多了，话匣子收不住：“那时候房费都是AA的你还记得不？别跟我提日久生情，我之前你得上过不少姑娘小伙儿吧，你生情了吗？你这他妈的也叫贱知道吗？越是得不到，越想要，你以为是感情，你都被你自己感动了吧，真他妈的扯淡，关宏宇，你想当警察，结果呢，你哥当警察了！你呢，就混成了个混子，还给我逮进去过，我喜欢你哥，你就喜欢我？关宏宇，你清醒一点吧，你就是嫉妒你哥！”

关宏宇说：“我就是嫉妒我哥啊！”

周巡嗤嗤嗤地笑：“我说对了吧，你呀，你不懂，喜欢一个人……“他醉醺醺地敲自己胸门口，“这里会痛的。”一脑袋栽在小吃店的桌上。

不久，关母被确诊为肺癌晚期。

关宏宇兄弟有笔大买卖，要关宏宇去帮衬一下，关宏宇说：“我妈得癌症了，我最近脱不开身……”兄弟说：“这笔买卖做成了，我给你这个数，到时候，你也有钱请人照顾咱妈呀。”

关宏宇去找周巡，主动报备说最近要出差一段时间，周巡一愣，问：“你妈怎么办？”

关宏宇说：“我妈暂时又没什么事，反正我哥忙还有我嫂子在医院里照顾她呢，我就出去两个星期，很快的。”

周巡说：“那你进去了怎么办？”

关宏宇傻呆呆地看着他。

周巡说：“你他妈的好好珍惜还有‘妈’叫的日子吧！”

又把关宏宇揍了一顿。

关宏宇兴高采烈地举着打石膏的手去跟兄弟们打招呼：“后院葡萄架倒了，真对不住啊哥儿几个，这回我真去不了了。”

关宏宇白天照顾母亲，晚上关宏峰来陪夜，他就去找周巡。

他逮着周巡下班拉着去吃宵夜，跟周巡说：“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咱妈的。”在周巡翻过来白眼之前，又说，“我得让我妈多活几年，等到有一天你叫她妈。”

周巡一愣。

周巡已经不叫“妈”很多年。周家只有一个老父亲。

周巡的表情终于不那么凶了，露出一点柔软来。

关宏宇没忍住，左右看看没人注意，迅速探过脑袋亲了一下他的脸。

周巡横眉，抬起拳头。

关宏宇忙说：“我是关宏峰。”

周巡的拳头终于没落下。

过了一会儿，却是一声叹息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