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涛和秦明请假回绿番办了婚礼。
林涛死党发小一帮子人,他是结婚最的,所以从队里带了两人回去当了伴郎。
方木跟着李大宝一起陪着秦明去的。他一方面担心秦明看到太多陌生人有心理压力,一方面也有自己的私心。
标记邰伟后,他开始渴望组建一个属于他们的小家庭。
他是孤儿。秦明也是。 所以他特别能理解秦明会义无反顾地走进婚姻里,也能明白秦明即使情感上迟钝于常人,也会对林涛爱得如此炽烈。
别人看起来寻常不过的交往,其实已经是他最努力地在打开自己。
——可有些场合,仍旧是不够的。
“涛涛的媳妇怎么回事,一晚上就没怎么见他笑过,一直拉着脸站那里,好像不是很高兴。”
“你别说了,叶芳一肚子的意见呢,听说她到现在也没怎么跟这个儿媳妇说过几句话,说是性子比较冷。”
“叶芳那么喜欢热闹的人,倒办了这门亲事。”
“还是个法医呢,专门跟死人打交道的呢,厉害着呢。”
“我滴乖来,也吓人的哦。”
“是啊,我听到的时候也吓一老跳呢,看着那小脸模样还是挺周正的。”
“脸是不错的,我们涛涛眼光一向高的咧……”
方木从洗手间一路走到开阔处,已经看到了大厅门口站着的那对新人和伴宾们,身后的两个老太太也停止了聊天,越过方木,满脸堆笑地经过他们这群年轻人进入了婚宴大厅。
林涛和刚到的一家人聊得正欢,秦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看着扶着自己肩膀的李大宝。
李大宝第一次当伴娘,秦明亲手给她缝制的礼服优雅又知性,李大宝就狂了,戴了长假发,穿了高跟鞋,到现在晚间,已经苦不堪言。
他们几个男性不是没给她想办法,想找林涛的一个亲戚换双平跟鞋,可李大宝死活没同意,要坚持自己今天很完美的淑女形象。
方木走过去让她去休息室坐一会儿。 李大宝看看秦明,秦明说:“你这样子歪着也基本没什么淑女形象了。”
李大宝刚龇牙。 秦明看看手表又说:“还有17分钟才开始,一会儿仪式15分钟,还要敬酒,按照每桌40秒钟计算,今晚……”
“行啦你个数据狂。”李大宝不等他说完就走姿不雅地跑掉了。
秦明背后看着,微微露出点算得上今晚最开心的笑意来,这才回头看方木。
方木食指中指在自己嘴边比霍,然后凑到耳边:“一会儿仪式上,也要这样。”
秦明眨了眨眼睛,这是紧张的反应,却还是点了点头。
一双手臂过来搂住了秦明,并且在肩膀上用力地抓了抓。
两人扭头看去,也不知道和人聊天的林涛怎么分的心。
但是秦明却是真的笑开了。
回龙藤补办的婚礼就很简单,就是请的同事,都是一个系统同一拨人。
原本林涛也想惯着秦明,不再搞什么仪式,奈何这边玩得较好的一群兄弟们不乐意,有好几个闹着要给林涛当伴郎,对应的秦明那边也要出相同数的伴宾。
方木说:“没事,算上我。”
几乎算是同事聚餐了,除了刑志森很正式地念了段证婚词,还有兢兢业业的伴郎们和起哄的队员们PK一轮又一轮。没人敢惹秦明,也没人敢劝秦明酒,所以他倒像没事人一样一直坐在主桌上食不言寝不语地吃着东西。
李大宝是好玩闹的,和那些伴郎们玩在一处。
就方木陪着秦明坐在一起。
他身上的一套西装也是秦明亲手裁制的,法医科长的绝活曾被李大宝说成“就算不当公务员也绝对饿不死的手艺”,是很大,也很符合事实的夸赞。
李大宝曾经好奇地问秦明为什么热衷于做衣服,是怎么点亮这个技能的。
秦明直言了当地:“买不起。”
小警察李大宝瞬间就get到了。
为什么同样穷得叮当响的自己就没有这个技能呢。
还不是因为不闷骚!
总之,秦明有本事每天把自己捯饬得精精致致漂漂亮亮,今天也能够把方木和李大宝弄得人模狗样的,特别是方木本就形象不差,是分局里唯一能和林涛抗衡的最炙手可热的男A了,现在和秦明一样梳着大背头,配一身英挺的深色西装,比两个新郎是丝毫不逊色的。
于是没吃几口东西,一会儿这个副局,一会儿那个处长的来敬秦明酒,然后抓着方木一顿安慰,说一定能找回人的,又疯狂暗示方木想给他另外介绍对象。
自然是不指望秦明来帮他挡的,回了几个,又有一些清秀好看的小警花们凑过来,害羞地敬酒搭讪。
方木情绪不高,碰了杯喝了酒却不愿意多开口说话。 那些人没趣巴巴地也不多话地走了。
局里传方木有个小未婚妻跑了。
也有很多人看到方木是快急疯了,花了很多精力在找人。
16、7岁的女孩子,没有被标记过的OMEGA,手头上也没有多少能够保障自己的钱物,在外面可能会遇到的危险无法想象。
方木最后查出廖亚凡上了一列开往深圳的火车,但是深圳警方调取的火车站监控录像都没看到这个女孩子出站。
廖亚凡是真的失踪了。
方木每天的脸阴郁地可怕。
因为于他而言,她虽然不是他们口中他的小未婚妻,却是孙梅自杀前的托孤,是死去的那些人在黑夜里留下的唯一一抹亮光。
他停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尽可能地疼她,照顾她。
看见她会想起那些恐怖的过往,但看着她好好地一天天长大,也会像看到明天和未来。
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忘记过去的一切,走进未来里去。
可是,当他有一天真的迈开这一步时,廖亚凡却用这样极端的行为表达着她的抗议。
“老秦!!!”林涛突然冒出来,一把从后面抱住了秦明的脖子。
看得出来他被灌得不少,其他人也醉着的很多,歪七竖八去拉他,因为人快把自己的新郎给勒死。
秦明已经被拉扯着站起来了,林涛似乎感觉到有人要把他们分开,更是用力地把秦明抱在了怀里不放:“我就要跟老秦结婚,谁都不可以阻止!!!”
一群醉汉根本意识不到林涛这是在发狗粮,一团乱的拉扯。 方木怕秦明受伤,急忙又喊了一些没怎么醉的,弄半天好歹把一群乱麻给分开了。
回头再看,没了阻碍的林涛也没了顾忌,捧着秦明的脸大着舌头傻笑:“老秦,你怎么……你怎么长得,能辣么贴合我的心意,我怎么就辣么喜欢你呢!!!”
抱着秦明的脑袋就激吻起来。
众人笑着吹起了口哨。
方木看到最怕公众场合的社恐症资深患者秦明,双手却慢慢地主动楼上了林涛宽厚的背。
方木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穿越渐渐聚集起来起哄的人群,和邰伟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们的关系,除了刑志森,李大宝,秦明,也许会加一个林涛,局里就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发情期一过方木和邰伟就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一连忙了小半个月,可年轻的ALPHA刚开荤,又是情感正浓时,再累也想拥抱与zuo.爱,邰伟便也由着他,根本不用信息素牵制,便会乖乖地为方木打开身体。
看起来是听话得不得了的OMEGA。
可方木知道那不是。
休假第一天邰伟就不见了。
方木猜到他去了哪里,没有追着去。
邰伟和林昆之间,他进不去,也不想进去。因为那是邰伟的过去。
——而他想和邰伟要将来。
那天,他打扫了屋子,洗了衣服,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还带回来两盆绿植。中午简单吃了水煮面,下午四点开始做饭,一二三四,全是邰伟喜欢吃的菜,然后边看书边等人。
去海港来回的大巴车次他门清,然后,在那个有着金色太阳的黄昏准时地等到了。
“吃饭吧,刚做好没多久,还热着呢。”他笑着去张罗。
邰伟就坐下来吃饭。
他的精神状态还好,没有了标记的影响,邰伟的思念和悲伤已经不再让他震心撼肺、痛不欲生。
这就是方木想要的结果。
可不止是这样。
但邰伟顺从又抗拒。
经历过巨大打击的中年OMEGA,心境上已经很难再有多大波动,没有一句控诉地接受了自己被重新标记的事实,床事上也坦诚。——但在情感上却十足地回避与封闭。
方木愿意一小步一小步、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走进他的情感里。
邰伟不肯承认的那些,他不急,他守着。
因为他无比笃定,邰伟的将来是属于他的。
然后,廖亚凡失踪了。
方木朝邰伟走过去。
笔直的,目光不错的,越过热闹的人群。
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还在承受一些黑暗,他还信誓旦旦地跟刑志森说自己要拯救邰伟,可事实上,自己才永远是被拯救的那个。
今夜良辰。
所有人都在为一场爱情祝福。
他突然没了一切的耐心,他也渴求这样光明正大、肆无忌惮的相爱,渴求一段婚姻,渴求一个家庭。
渴求邰伟从身体,到心,到情感,到身份,通通属于他。
就像林涛可以抱着秦明在众人的笑声中热吻。
他还渴求这个年长的男O能给他无穷的力量与勇气,去抗衡黑暗。
因为他知道他有。只有他有。
他问过的问题,他曾期许给邰伟无限答题时间的问题,现在,就想要答案。
两个行政处室的清秀的年轻男O拿着酒杯一起拦住了他,还没开口,已经被方木错身推开。
两人都一愣,然后看到方木大步流星地走到二队的桌前,在队长邰伟旁边蹲下,甚至还把人椅子拉着与自己正面相对。
桌上半数人都出去敬酒或者围观了,但旁边的其他人却都扭头带着疑问看过来。
坐邰伟旁边的阿展目光在自家队长和方木之间来回,维持着咬着螃蟹腿的姿势都定住了。
“帅吗?”方木仰着脸问。
邰伟哑着嗓子说:“……嗯。”
方木笑起来:“刚才好多人要给我介绍对象。”
“……嗯。”
“秦明也有家了。”
邰伟心里一揪,低头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我呢?”方木问,“你有答案了吗?”
一段时间方木和邰伟去天使堂很勤。先是一起解决了小流氓要暴力强拆天使堂的事情,但总归这是区里的全局规划,天使堂还是要搬走。
之后,他们又联系了其他的慈善机构准备接收这些孤儿,院长老周和里头的阿姨们各自寻了去处,廖亚凡可能要和把她当女儿的张阿姨分开,情绪极度不稳定,连学都不去上了。
然后在方木三天两头去天使堂的时候各种缠着,讲过去的那些事情,那些能让方木害怕崩溃的噩梦般的一切,以试图让方木打消和一个年纪大他很多的OMEGA在一起的念头,以试图阻止,类似她曾经亲眼见证过的一场悲剧。
方木的眼神渐渐开始阴怖,右手已经缓缓抬起来,廖亚凡后退了一步,脸上有了恐惧,她厉声大喊:“方木哥哥!!!你看你!!!你已经变成怪物了!!!”
方木身子刚动,手就被人有力地抓住了。
他恶狠狠地回头。
"木木!” 他闻到抓着他手的人散发出来的熟悉而心安的信息素味道——那是带有他自己圈属标记的味道。
邰伟……
然后,方木才终于看清眼前邰伟皱着眉头的脸,便瞬间没了一切戾气。
而小女O也已经闻到了这股味道:“他为什么有你的……你……你标记了他?……” 终于崩溃地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邰伟拉着方木的手离开,一直走到天台上。他说:“你透透气。”
他看到了方木刚才的样子,却从不点明。就像方木幻想症最严重的那两年,以为心仪的女神从不曾在自己面前被砍头,还成了亲密的女友常伴身边。
——邰伟也就纵容着跟着一起演戏。
方木沉默了一会儿:“她最近不停地跟我提孙梅和吴晗……还有陈希。”
邰伟微叹了一口气:“你多久没去杨教授工作室了?”又说:“很久没看到杨芸了。”
方木这才斜看他。 大部分人都看得出来杨芸喜欢方木,包括邰伟,还给他们制造过独处的机会。此前方木只是把杨芸当做比较有共同语言的朋友,也没有刻意保持什么距离,所以杨芸对他很积极。
但是方木标记邰伟后就开始考虑未来的规划,也和杨芸提了这件事,那边一下子就淡了,很少再有电话打过来。
“其实……”方木刚开口,就看到天使堂的创始人周伯上来了天台。
老人背着手走到他们边上,看了看楼下,落寞地说:“方木,你也看看。”
方木跟着看着楼下的院子,年幼的孩子们今天也不跳绳了,竟乖乖地一排坐在墙角,懵懂地看着忙进忙出收拾东西的大人们。
“他们的家没了。”老人说。
“再看几眼吧,这也是你曾经的家,马上都要没了。”
邰伟担忧地看向眼睛眨都不眨看着楼下的年轻人。
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直到,方木扭头也看向他。
年轻人眼里有点泪光。
低沉而缓慢的,甚至还带着颤音地,在问。
“邰伟,你能给我个家吗?”